但、石論戰(zhàn)真假北伐 謝、楊倒熊奉誰旨意?
歷史背景真實,情節(jié)純屬虛構,切勿對號入座
上一節(jié)說到但懋辛按平了遂寧事件,石青陽已在處理文件上簽了字。接下來,兩個曾共過生死的戰(zhàn)友,但懋辛想說點輕松的話題,以拉近兩人的關系。沒想到,石青陽又扯到一個但懋辛不愿涉及的沉重話題。
“恕剛,有一事,我實在是不解,唐公力主北伐,尋求川、滇、黔打破省界,合為一體,錦帆為什么不在三省同盟書上簽字呢?外界議論錦帆兄坐南朝北,也不是一點原因也沒有吧?”
但懋辛一聽,既然你要說,那就趁機說個明白?!按?、滇、黔合為一體是真。唐想以三省聯(lián)軍統(tǒng)帥的名義,向北京要一個西南三省巡閱使,把四川納入他的勢力范圍。如果說錦帆是坐南朝北,那么,唐的這個行為,向北廷要官巡閱使,他為什么不向廣東政府要?他的這個行為,又是什么呢?據(jù)我所知,熊錦帆可沒有向北廷申要過什么官喲,誰才是坐南朝北呢?”
“這個嘛,好像有這回事。但熊錦帆派駐北京代表劉光烈,不也是與北廷也有來往嗎?”
“劉光烈只是川省派出的南北議和代表。交待時,滄白、我也在場。錦帆原話是:‘你是代表南方政府四川省的,凡事要聽孫先生的,不能擅做主張’。你可以向滄白處證實。劉光烈只是南北議和代表,并非川省駐京代表。他與北廷官員有往還,那是他個人的事,與他擔任的公務無關。用這個事說錦帆坐南朝北,實在是有點牽強?!?/p>
“這個事,事出有因,一時也難以說清。不過,川滇黔的事,從辛亥以來看,還是應當團在一起的好?!?/p>
“好是好,但要看怎樣做。當時重慶聯(lián)軍會議,兄也是參加了的,唐要四川所有稅收、鹽稅均由聯(lián)帥部支配,美其名曰,這是屬于國家的。實際是由他支配。兄想一想,就是大清期時,川省稅收除上交規(guī)定的年例貢銀、及鄰省補貼,后又增加了庚子賠款,川省對稅收支配,仍有自主權!哪有全由滇唐來做主的。這個字要一簽,是出賣川省主權,熊錦帆能這樣沒頭腦嗎?他幸好沒簽,要是簽了,千古罵名,他怕是要背上了。
還有,四川兵工廠生產的槍彈,全由聯(lián)帥部分配!憑什么?四川兵工廠,是四川人自己出錢建立的,憑什么要由云南人來分配?這個事情,不要說熊錦帆不敢簽,楊滄白省長敢簽嗎?那可是千夫所指之事。再說,省財政屬省長職權范圍,熊錦帆不簽,楊省長可以簽嘛,但楊省長那時不也是在躲嗎?楊省長提前一天,不辭而回省了嗎,這個事,你也在場。總之一句話,團在一起,并非要出賣川省主權!”
“其實,為了北伐、國家統(tǒng)一,這只是暫時的。集中財力辦大事,國家統(tǒng)一后,自會恢復原制的?!?/p>
但懋辛搞不懂,這個石青陽,對唐繼堯那一套是聽進去了呢,還另有所圖?滇唐在川所作所為,他不會不知道。滇唐在廣州干些什么,謝持不會不向他們通報。是裝傻,還是真傻?管他的,該說就說。反正該干的事擺平了,也不怕得罪石青陽了。
“石兄,有一個事,你應當知道,孫先生令桂系進軍湖南、滇唐進軍湖北,滇唐推口不出兵,桂系也不動,氣得孫先生說,唐是北不出秦嶺,東不出夔關!南北軍閥,皆一丘之貉!唐的一個推口是,川人惡滇!川人為什么惡滇,石兄不能不曉吧?”
“這事,老唐確有苦衷?!?/p>
“有何苦衷?川人惡滇,并非是不能出兵湖北的理由??捎少F州出湘西進湖北,黔人也惡滇嗎?滇軍援鄂,川省并非不支持,撥給械彈、補貼軍餉,我們都認,出兵夔門,攻進鄂境,支援作戰(zhàn)川省都可以做,但他為何推口,找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?”
“正因川人惡滇,他怕我們斷了他的供應,更怕我們不出兵入鄂?!?/p>
“如果重慶聯(lián)軍會議,真實的目的是討論北伐,會就不是這樣開的。應當討論出兵方略之事。一上來就要奪取川政,這是為北伐嗎?如果方略已定,再來討論械彈糧草供應,也不可能川省全部承擔,滇、黔也應合理負責吧,這才是真正要北伐的樣子。再說,會上封了那么多路總司令,顏德基、盧師締、黃復生都是援鄂路總司令。還有滇軍葉荃部、鄂軍黎天才、豫軍王天縱,都已置于他的指揮之下,這幾部合計,已達五萬余人槍!你說說,顏、盧、黃、黎、王、葉,會對他抗命嗎?不會吧。因此,川政未歸滇,不是不能北伐的理由。”
“你說的是沒有錯。但老唐要北伐,不會是假的。”
“假的、真的?我不與你爭。再說一事。唐向北廷上書,擬出解決川事方案,這事還是重慶聯(lián)軍會議之后的事。上書的內容是,由北廷派一人任四川督軍,并帶北軍入川。條件是,省長由四川人擔任,但云南駐四川三個師,貴州駐四川二個師,均由四川財政供養(yǎng)。段其瑞問,‘憑什么云、貴的軍隊要由四川供養(yǎng)’?老唐這是什么行為?是不是坐南朝北?為了一已之利,出賣四川!兄不要被滇唐喊的口號迷惑,要看他在干的都是些什么事?”
“北伐,統(tǒng)一全國,實現(xiàn)真正共和,是孫先生的意愿。我們同為早期革命黨人,難道不應當全力支持嗎?為了一省之利,我們黨人,與軍閥有何區(qū)別?”
“老唐真的要北伐嗎?奪取川省不成,又向北洋出賣川省。他得的利錢,就是用川省之財力,養(yǎng)他五個師的軍隊!既然敢賣川省,又何談北伐?”
“我們革命黨人都對北伐失去信心,實現(xiàn)共和,怕是遙遙無期了啊!”
“石兄?,F(xiàn)在北強南弱。再說,南方各省,是七爺子八條心。以一省之力,力抗北廷,這不是自取滅亡嗎?川省自辛亥以來,連年戰(zhàn)亂,城鄉(xiāng)破敗、生靈涂炭。哪一次戰(zhàn)爭。幾乎都是南北之爭。錦帆與我意,川人應當休生養(yǎng)息,不應再參與戰(zhàn)爭了。這次遂寧事件,這樣處理,也是為了川內團結,望兄能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啊!”
“你說的都是事實,也有一些道理。不過,民主共和革命,不能就此止步吧?!?/p>
“民主、共和是我們的初衷,當然不會止步的。但目前川內情形,你也看到的。川內并不平靜。兄臺的駐軍地處川北,民窮地脊,而滇黔占據(jù)了四川大部分富庶地區(qū)。共占了三十余縣。他們居然自委地方官,截留稅收。還要求,這些地區(qū)為滇、黔軍永久駐軍,還要由省政撥款,養(yǎng)這些軍隊。段合肥(段祺瑞,當時的國務總理)都說,滇黔的軍隊,憑什么要四川來養(yǎng)?川事未了,談何北伐?”
“川事怎么樣才算是了呢?”
“川事川人管,川人治川,川政要統(tǒng)一,所有客軍,應退出四川。川人為什么惡滇,石兄不會不知原委吧?”
“是,滇黔軍紀松弛,貪得無厭,確有其事??蛙娡顺鏊拇?,就要北伐嗎?”
“全國共和當然好,在北強南弱,南方一盤散沙的狀態(tài)下,已有湘省、鄂省提出自治的主張,如果我們省也自治、在省內真正實現(xiàn)民主共和,其它省也遂步實現(xiàn),再來聯(lián)省自治,逐步達到全國統(tǒng)一,比用戰(zhàn)爭解決問題,不更好嗎?”
“要叫客軍退出四川,客軍會退嗎?不是還要打一仗嗎?”
“石兄,有些事,滇黔在搞些什么事,你比我更清楚。我們不想打,可人家逼我們打。今天,話都說到這里了,錦帆希望,不管怎樣,我們四川革命黨人不能互相殘殺吧。錦帆對遂寧一事的處理,已向兄表達了誠意,望兄三思?!?/p>
“既然話說到這里了,也不妨說開。去熊之意,也不是我等的本意。孫對熊控制四川稅收,霸占軍工廠,擁兵自重,拉攏舊川軍各部,不聽命令,已成尾大不掉之勢,孫極為不滿。才要張佐丞入川之行。熊自行解職,還會有戰(zhàn)爭嗎?”
“那么請問,作為一省督軍,不應當控制稅收、控制軍工廠嗎?擁兵自重?不擁兵,能控制省政嗎?拉攏舊川軍?團結舊川軍,共同治理衛(wèi)護四川有哪一點不對,難道要與舊川軍拼個你死我活才對嗎?謝持說我們要整垮新、舊川軍,一家獨大嘛,怎么又拉攏舊川軍了呢?達種翻手為云、復手為雨的事,他謝銘三還真干得出來。還有一個事,說熊不聽命令,熊任督軍后,孫已離開廣州政府,他下了哪一條命令?”
“就是朱執(zhí)信為省府秘書長、向楚為政務廳長、廖仲愷為財政廳長、蔣中正為警備處長那個命令。”
“是這個命令?”但懋辛笑了?!澳氵€問一問楊滄白,你要他說實話,這個事與熊有沒有關系。這是省府任命屬員,與督軍府無關。你也可以問一下你們團體里的人,是哪些人在里面作怪?把這個屎盆子扣在熊頭上,怕又是謝銘三干的喲。”
“那時,我還在陜西,好多事不知。你就點明,我們團體里的哪一個人?”
“財政廳長劉公潛。他可是你們團體的核心人物之一。你問他,是如何干的?連楊滄白都不好意思這樣亂栽贓,還有孫先生早已離開廣東到日本去了,張佐丞從廣東回川,何來孫先生的指示?怕又是謝銘三干的吧?”
“你要是不信,我這里有孫先生的電報為證!”石青陽叫秘書取出電報,交給但懋辛。但懋辛一看,笑了笑。電報是中山致唐繼堯電,內容是:“……為達到最后目的,必須合滇、黔之全力以圖之。然熊克武不去,不能抒后顧之憂。棄熊計劃,已令向、石、顏、顧、盧、黃、劉、廖各同志早作準備,想已與兄接洽,令其促其速舉。請先令滇、黔軍助而促之,熊可一揮而去也。熊去則督率川軍之眾,可以指揮如意矣”。
“這封電報我見過。張佐丞手里的這個電報抄件不少吧?我不必計較這封電報的真?zhèn)?。這封電報中的廖,川滇黔軍中師長以上的,都沒有姓廖的吧,顯然是指廖仲愷。廖進川、離川,孫不知道?廖與孫現(xiàn)在日本,他作何準備?‘熊去則督率川軍之眾,可指揮如意矣’是指唐吧?孫先生怒斥唐‘北不出秦嶺,東不出夔關’,這封公開通電又作何解釋?孫先生能放心把川軍交給唐嗎?”
“你不信,我也沒辦法。”
“石兄,現(xiàn)在正是南北議和期間。多年戰(zhàn)亂,南方各省破壞嚴重,現(xiàn)在都認識到了,民主共和已深入人心。南方、北方,雖有法律上的分岐,說穿了,就是新國會、舊國會,新立法與舊立法之爭,這本不用戰(zhàn)爭就就解決的問題。北京政府還是憲政共和。如果北京政府搞皇權復僻,那又是一回事?,F(xiàn)在南方各省都在推行民主自治,不愿加入戰(zhàn)爭。以四川一省之力,與北京政府對抗,是以卵擊石。所以,我們應當順應時勢,推行民主自治,再聯(lián)省自治,以達全國統(tǒng)一之目的。孫先生在日本,也沒有號召還要進行戰(zhàn)爭吧?望兄深思?!?/p>
話不投機半句多。但懋幸心里清楚,國民黨內實業(yè)團,策劃倒熊,石青陽是策劃者之一。說了這些,要把他勸回來,目前不可能。反正已點明了,川內黨人應團結一致,該說的,都說了。誠意已表達了,看他自己的了。
說點多余的話。文中提到的孫那封去熊電報,確系歷史舊案,當時有人就質疑。但后來,確實被收入在孫全集里。但其中一個當事人,是石青陽的護衛(wèi)營長,叫吳克熊的回憶錄《倒熊與驅逐滇、黔軍之戰(zhàn)略憶》中證實:“張佐丞到南充(順慶)后,訪問我在內的中上級軍官,這是我親自聽見的。當時大家都還將信將疑,但以孫旨意,也就無可如何。后來1922年十二月底,石青陽回川,我在重慶會見。石說,‘他到上海見孫,孫很安慰他,但又問他,誰叫你倒熊?你不聽我話,反而誤聽慧生(謝持)的話’。又說,‘孫先生的意思,今后四川的事,還是要錦帆主持,你和呂超都要幫他’。這是石青陽親口對我說的?!?/p>
從吳克熊說的,孫無意倒熊,何來那封電報?電報來源無人考證,是從老唐那里來的,還是在日本的原件?還是流傳的抄件?各說各的理。孫是否有去熊之意,至今也沒扯清,成了一個懸案。
但懋辛從順慶,又來到了遂寧。劉湘知道但懋辛要來找他,在逐寧,他也要布置防務,商議護衛(wèi)商旅通道之類的事。但懋辛見到了劉湘,拿出處理方案,要劉湘簽字。劉湘看了一下。
“石蘊光劃算喲,惹了事,還獲這么大一筆補貼?”似有點不愿意的樣子。
“浦澄,面子上的事,要過得去啥。暗中的事情,那是另一回事了?!闭f完,向劉湘擠了一下眼睛,劉湘會意。
“走,我們到里面去喝茶。”兩人相攜,到了后堂劉湘的臥室,雙方坐定。但懋辛拿出一張三十萬銀元的銀票,拿給劉湘。
“這是熊督補貼你的。熊督厚望,希浦澄理解。北道商旅保護,小有收入,希兄整軍備戰(zhàn),不孚熊督厚望?!?/p>
“呵呵,明白了。恕剛兄辦事痛快,沒說的,簽。就是,今后遂寧一事,第三師接管,這事你看?”
“浦澄,你是明白人,這些面子上的事,說是說,做是做。過了一陣子,誰還想得起來喲。就是有人要提,隨便找個理由就搪塞過去了?!?/p>
“呵呵,浦澄愚鈍,承兄點撥?!?/p>
但懋辛對各路師長、旅長,其實心思,是讀透了的。無利不起早!你要他做事,必給與利、權!哪里像當年革命一樣,提起腦殼耍,有上頓沒下頓的。現(xiàn)在不同了,革命“成功”了,嘗到了權力的好處,一個個精得像商人的一樣,把自己的實力,待價而沽!有好處,跟著跑,沒有好處,誰給你講什么大道理??!大道理是講給外人聽的、給平頭平姓聽的、給士兵們聽的。只不過頂著大道理,擭取自己的利蓋而己。但懋辛這種理想主義的人有什么法,也只有投其所好,隨大流了。
劉湘要王陵基把繳獲的槍,押送到順慶,俘虜隨隊押送。王陵基有點不愿意。這些漢陽造套筒槍(俗稱老套筒,因槍管鋼材質量差,外面又套了一層管,屬德國1888式仿制),雖然有點舊了,但比川造步槍好,王陵基想把這些槍支打來吃起。
“打仗繳的,哪有還了的喲?打了這么多年的仗,從來沒聽說,沒有這本書賣!”
王陵基是老師,劉湘不好訓斥他。“王老師,你早點不說,我字都簽了,章也蓋了,白紙黑字,想悔也來不及了。你不愿意,你是我老師,我把你沒法。你不能不給我個面子嘛?!?/p>
王陵基聽劉湘話都說到這里了,也不好再堅持?!耙寐铮丛谀闫殖蔚拿孀由?,便宜他龜兒子石蘊光了?!?/p>
王陵基可不是個善類,嘴巴上答應得好。心里想,“我繳了多少槍,多少匹馬,你石蘊光未必曉得。你以為你丟了多少條槍,我就要給你多少啊,想得美!戰(zhàn)場上的事,那個這么把細啊,沒看到,打爛了,馬打死了,未必然我還要賠你嗎?”
他下令軍械師把膛線好的槍挑出來,漢陽兵工廠的子彈挑出來。剩下的五百多支槍,幾匹瘦馬,加上川造子彈,用一個營的兵力,押著俘虜,到遂寧與順慶的交界處交割。石青陽得到的,加上張沖警衛(wèi)團押來的,一共是九百支各式老舊槍。石青陽知道著了道,但他也無從申訴,只好吃個暗虧。好在給了他一千支川造步槍、十萬發(fā)子彈、又有五十萬銀元,他也就陰了。
王陵基挑出來的槍,并非想自己擴軍。他一個旅長,還沒有這個權力。劉湘對下屬管得極緊,不能與地方官勾結截留稅收,更不許私自招兵買馬,王陵基拿這些槍來做什么呢?王陵基當然有妙用。由此引出川軍中另一個梟雄楊森崛起,那是另一段故事了。
劉文輝運軍火,一路上惹下的麻煩到此基本平息,在當時一九一九的四川軍政界,又被一場更大的風波卷入。感興趣的朋友,請往下看。
下期將上新文?!稐钌磁烟与x滇軍》,希各位喜歡。
(圖片來源網(wǎng)絡侵刪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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